长庆元年科考案权贵排行第二名:李宗闵,中书舍人李宗闵。要论身份,四位权贵中,最为尊贵的是李宗闵,因为,李宗闵是皇族,正儿八经的宗室之后。曾经,李宗闵有一个伯父,一个非常有名的伯父,至少在当时非常有名,因为当时他是宰相,他就是李夷简。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宰相李夷简的弹劾,杨浑之的父亲杨凭被撵出了长安。如今,杨浑之进士落第,李宗闵的女婿苏巢却雁塔题名,富贵穷通,一荣一枯,对比是如此的鲜明。杨浑之的字画,虽然没有为他换来翘首企盼的进士,却因为段文昌的奋力一搏,将苏巢从进士行列里一脚踹了出来,也可算是对杨浑之的一种补偿。字画,价值不菲的名人字画,毕竟还是没有白费。如此说来,杨浑之还不算特别败家。

    未来几十年,长安,李宗闵将是炙手可热的的风云人物。在他的周围,聚集着一批所谓的青年才俊,为了共同的利益,孜孜不倦的卷入党争的泥潭,李宗闵也因此成为“牛李党争”的代表性人物。不要误会,李宗闵不属于李党,而是牛党。名义上,他是牛党的二号人物,实际上,他才是牛党真正的领袖,精神领袖。

    长庆元年科考案权贵排行榜第三名:郑覃,谏议大夫郑覃。郑覃所在的荥阳郑氏北族第二房,是山东最高贵的士族之一。

    在山东,乃至全国,这都是一个赢得广泛尊重的家族,不是因为高官显宦,而是因为扎实的经学功底和朴素的家风。当然,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家族,高官自然也不会少到哪里去!事实上,到中唐为止,这个家族已经先后走出了六位宰相,其中也包括郑覃已经故去的父亲,郑珣瑜。

    与出身寒门,却极尽奢华的段文昌不同,大大的不同。虽然出身清贵,少年郑覃却是一个甘于清贫的人。即使,在不久的将来,继父亲之后,成为帝国的宰相,却依然固守着那一份清贫,清贫到令人发指,哦,不,应该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家无媵妾,破屋数椽,简陋如故,也就能遮遮风,挡挡雨而已,说它是宰相府邸,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郑覃擅长的是稽古守正的经学,进士科擅长的诗词歌赋,却实在不怎么在行。不过,郑覃并不反对科考,因为,他,还有他的家族,需要靠进士入仕为官,借以保持家族的名声,以及政治地位。

    卷入科考案的既不是郑覃的儿子,当然,也不是女婿,而是弟弟,嫡亲的亲弟弟。弟弟的名字叫郑朗。传说,科考前,郑朗到青龙寺游玩,邂逅一位高僧。高僧一般都会相面,相的还很准,贼准。高僧告诉郑朗,今年的进士,你没戏!就在几天前,郑朗高中进士,贺客盈门,却不见那个僧人的身影。当然,对此,大度的郑朗不会在意,一点也不在意。不久之后,郑朗的进士得而复失,那位僧人却兴致勃勃的前来贺喜。他告诉郑朗,今年,你如果中第,将不吉利,很不吉利;如果落第,那就说明,你会有一个很好的将来,位极人臣的将来。后来,郑朗果然继承了父、兄的衣钵,成为帝国的又一位宰相。

    这是一个算不上优美,却很让人回味的故事。究竟,郑朗的被黜,是上天降大任于斯人的宿命,还是郑氏家族自说自话的遮羞布?

    长庆元年科考案权贵排行第四名:杨汝士,右补阙杨汝士。在长安,弘农杨氏有三个分支,三个势力非常庞大的分支:履道坊的杨凭,新昌坊的仆射杨于陵,还有就是右补阙杨汝士这一了。

    很巧,弘农三杨先后与科考舞弊搭上了关系。杨浑之就不用说了,作弊失败,黯然收场。归根究底,杨浑之,就是个打酱油的。不过,如果没有这个打酱油的,或许,就不会有长庆元年的科考舞弊案。如果没有这次科考舞弊案,历史必将是另外一种样子,至于究竟是什么样子,历史没有真实发生过,因此,无人知晓,总之,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可见,杨浑之虽然是个小人物,却是影响了大唐历史的小人物,就好像一只蝴蝶,轻轻的挥动一下翅膀,却可能最终导致千里之外的一场飓风。

    元和三年策论案,挂名副主考杨于陵无辜躺枪,被冤哉枉也的赶出了长安,成为一条遭殃的池鱼。如今,十三年过去了,长庆元年的科考舞弊案,同为杨震后裔,同为弘农杨氏的分支,同为挂名副主考,杨汝士同样变成了遭殃的池鱼。哎呀,我说溜了嘴,杨汝士可不是池鱼,既不冤哉,也不枉也,因为十四名进士中,有一个人,名字叫杨殷士,是杨汝士的弟弟,嫡亲的弟弟。不过,似乎也不应该说他是罪有应得,而应该说是罚不抵罪,因为,杨汝士和其他人不同,他是惯犯。

    杨震很清廉,杨汝士很贪婪,一点不像他的祖先。贪婪的人大多喜欢一条道,生财之道。生财之道有很多,有正道,也有邪道。正道有很多,邪道更多,比如说,坑蒙拐骗偷。可惜,杨汝士就是一个不走正道,专走邪道的家伙。当然,作为帝国高级官员,虽然是走邪道,也要走出水平,走出风采不是。杨汝士的邪道走的那是相当有水平,相当有风采,因为他喜欢上了科举这块肥肉。而且,杨汝士不仅自己走的风生水起,还把他两个弟弟拉下水,时人称之为“三杨”。

    唐代科举的透明度相当高,当然,这个透明度是对主考官而言,是对豪门世家而言。对于那些寒门子弟,那是相当不透明。为了给那些热衷功名的举子大开方便之门,“三杨”以无比饱满的热情,全身心的投入到科考舞弊的事业中去。他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共同在科举中上下其手,操纵科举结果。在热情帮助无数有财却无才的举子高中进士的同时,杨氏兄弟自然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时的长安,有五个人热衷于为举子通榜是出了名的。五人中,排在第四位的是苏景胤,排在第五位的是张元夫,排在前三位的当然就是杨家那哥仨了。长安里坊,一度流传着这样的歌谣:“要趋举场,先问苏、张;苏、张尤可,三杨杀我”。就这样,在三杨苏张等人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迫使寒门子弟望考兴叹,颓然而返。

    四位权贵,四家豪强,只要得罪了他们一家,就可能被碾成粉末,何况,这一次,是四家一起得罪。因此,段文昌很清楚,自己得罪不起。

    事情似乎卡住了,要出这口恶气,就势必得罪那几家豪强;要想不得罪豪强,似乎只剩下一条路,息事宁人,受点闷气,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段文昌不是说忍就能忍的人,所以,他决定,找几个联邦。

    所谓联邦,在段文昌的字典里,是这样解释的:打仗的时候,联邦是急先锋;撤退的时候,联邦要帮着背锅,黑锅。

    段文昌选中的联邦有两个,一个是元稹,一个是李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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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落花啼鸟纷纷乱 八

    选择元稹作联邦,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险,是真险,险到了极点;妙,也是真妙,妙到了极点。

    元稹很孤独,孤独到只剩下自己的影子。曾经,他有两个上级,非常赏识他的上级。一个是裴垍,不过,现在,裴垍坟头上的树木,已经可以砍下来作房梁;另一个就是令狐楚,不过,在令狐楚四面楚歌的时候,元稹果断的背叛了他。元稹天真的以为,背叛了令狐楚,可以拉近自己与群臣的关系,但是他错了,错得很离谱。因为,在士大夫们看来,一个背叛了自己恩人的人,实在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交往。

    孤独的元稹当然不甘于孤独,所以他开始寻觅。寻觅什么?当然是,知己,或者换一个名次,叫做同伙。寻寻觅觅,寻寻觅觅,元稹却始终难觅知音的踪迹。不过,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元稹,不经意间一回头,却惊喜的发现,“众里寻他千百度”却怎么也寻不到的知己,却在灯火阑珊处向他招手。

    知音来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对了,就在翰林院。而且还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仿佛王谢堂前的双飞燕,齐刷刷飞到了自己的面前。

    元稹的知音姓李,两个都姓李。一个是李德裕,一个是李绅。他们与元稹至少有两个共同点:同为翰林学士,同样孤独。

    三个同样孤独的人,走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朋党,它的名字叫“翰林三俊”。

    如今,元稹是一个说话管用的人,非常管用。他是翰林学士,他是天子跟前的红人,他与魏弘简、崔潭峻等当红太监合穿一条裤子,他的同党李德裕和李绅都是天子新宠,这些都是在李宥面前说一不二的人。因此,元稹的话,李宥很爱听,非常爱听。

    如果元稹能为我所用,必将是一柄利剑,无往而不利。不过,这也是把双刃剑,一旦使用不当,很可能还会伤了自己。

    问题是,元稹肯不肯站在自己这一边。

    段文昌对元稹有恩,提携之恩。不过,联想到令狐楚同学的悲惨遭遇,自己与元稹的这点交情,似乎靠不住,非常靠不住。何况,被告席上站着的几位大佬,似乎与元稹也有交情,而且似乎还不浅,至少比他段文昌还要深。裴度之于元稹,曾经是呵护有加的长官;钱徽之于元稹,曾经是关系融洽的上级;李宗闵之于元稹,曾经是过从甚密的知己。如果元稹讲交情,段文昌还真不敢拉他下水。

    交情不靠谱,好在,还有别的,比如说,利益。

    经过细致的分析,段文昌得出一个结论,一个非常清晰的结论:攻击,一旦开始,元稹一定会从中获利,获利甚丰。至少,元稹会这样认为,因为,元稹是个官迷。

    元稹是个官迷,要求进步的**非常强烈。官做到他这种程度,如果再要求进步,只剩下一个可能:进入政事堂,成为万众瞩目的宰相。

    因为群众测评不及格,早该进入政事堂的元稹就是进不去。如今,相位又有了空缺,元稹发誓,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不过,元稹有一个竞争对手,实力非常强劲的对手。曾经,他和他是好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可是,那又怎样,谁让他挡了我的路。这个挡了元稹拜相之路的人,就是李宗闵,中书舍人李宗闵。

    现在,李宗闵卷入了科考舞弊案,机会来了,元稹当然不会放过。李宗闵,老朋友,对不起了!我要作宰相,而你只能滚蛋。

    段文昌要报复钱徽,元稹要打击李宗闵,二人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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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落花啼鸟纷纷乱 九

    段文昌的第二个联邦是李绅。

    李绅来自赵郡李氏。这是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大名鼎鼎的“海内四姓”之一。在气度恢弘的大唐,这也是一个盛产宰相的伟大家族,终唐一世,先后走出17位宰相。李绅的高祖李敬玄就是十七位宰相之一。不过,到了李绅的祖父、父亲,家道已经中落很久很久了。不仅如此,李绅的父亲还是个短命鬼,早早就撇下了孤儿寡母,自己跑到阴间享福去了。李绅在母亲的抚养和教诲下,渐渐长大成人。

    或许因为营养不良,李绅身材比较矮小,因而被人戏称为“短李”。不过,科学证明,凡是浓缩的都是精华,身材矮小的李绅却精悍过人,尤其是诗歌,写得更是贼拉拉好。

    在名家辈出的元和诗坛,李绅诗歌的总体成就或许比不上元稹、白居易、刘禹锡、韩愈和柳宗元等诗坛大哥大。不过,如果每人限定一首诗歌,放在小学生中间,作知名度调查,估计李绅有可能排第一,至少,也是并列第一。因为,李绅的那首诗相当有名,名字叫做《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如此看来,李绅还是一个关心民生疾苦的诗人,没错。不过,前面要加上一个时间状语,叫做“曾经”,或者“偶尔”。

    才华横溢的李绅顺顺当当的考中了进士,可惜,却只得到一个国子助教的位子,这是一个枯燥却没有前途的职位。在长安,没有背景的李绅,前途似乎很黯淡。前途黯淡的李绅,心情也不明朗,一点也不明朗。于是,乘兴而来的李绅,意兴阑珊的回到了草长莺飞的江南,回到了虎踞龙盘的金陵。

    当时的金陵是李錡的天下,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镇海节度使李錡。李錡虽然很骄横,却也喜欢招揽名士,恰巧,当时的李绅已经是一个颇有些名气的诗人。因此,李錡想把他罗致到幕府,可惜,李绅拒绝了,很干脆。

    李绅的拒绝,令李錡很难堪,也很难看。李錡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因为,李錡动了杀心。虽然在长安做过官,虽然大小是个名士,虽然李绅不能算是普通人。可是,作为一镇诸侯,李錡要想杀他,似乎也不太难,似乎比碾死一只臭虫,也难不了多少。所以,听到风声的李绅只剩下一个选择:逃。

    离开了长安,又逃离了江南,李绅,成了浮萍,四处漂泊,直到李錡被摘去了脑袋。

    元和宫变之后,李绅终于回到了长安,走进了翰林院。在那里,孤独的李绅,遇见了同样孤独的元稹,还有更加孤独的李德裕,总算是找到了组织。

    成为举足轻重的翰林学士,曾经贫寒的李绅像段文昌一样,忘记了曾经的贫寒。在长庆元年的这次科考中,他同样被收买,成为世家子弟的说客。可惜,他的命运和段文昌是一样一样的,钱徽没有卖他面子,他推荐的人选落榜了,竟然!

    如果没有段文昌,李绅或许会选择沉默。在沉默中等待,等待报复的机会。段文昌的发难,使李绅明白,机会来了,就在眼前!所以,他已无须等待。冲锋!

    搞定了元稹,搞定了李绅,段文昌笑了,得意的笑了。现在,他已确定,自己,胜券在握。因为,元稹、李绅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个非同小可的人,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同党,翰林学士李德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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