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整个战国时代,像拜领偏讳一样,拿别人的苗字来用的武士,只有秀吉一人,可谓是空前绝后。至于他为了幼子秀赖,捏造理由将关白秀次一门斩尽杀绝,埋下丰臣家灭亡的最大隐患,这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他的思维方式,绝对无法理解,昔年的相州岛津家家主岛津运久,为什么宁愿放弃自己的嫡子岛津忠贞,立出身伊作岛津家的养子岛津忠良(岛津贵久之父)为继嗣,也要将两家合为一体,从而打下了统一岛津家的基盘。

    虽然他向来十分慧黠,但是在继嗣血缘方面的坚持,却是非常的不聪明,比起许多地方小豪族都做得更差。当然,也许他认为,凭自己的遗命和众人的血誓,已经足够维持身后的稳定,但事实却证明,他在这件事上的确是昏头了,严重破坏了丰臣家的稳定和名望。等到后来站队时,秀次的那些遗臣,如中村一氏、山内一丰等,都纷纷背离了秀赖,甚至连小早川秀秋的背离,也与秀次之死脱不了关系。

    退一步说,即使我的判断失误,秀吉并没有越过景秀、以秀次作为继嗣的打算,但是景秀出身吉良家,这绝对是秀吉心头的一根尖刺。只要我表现出对景秀的赞赏和亲厚,并且通过适当的方式,刻意的在人前强调景秀的出身,那么这根尖刺将越长越大,直至刺得秀吉难以安神。

    “我这么辛苦是为什么?和吉良家拼命竞争是为什么?以景秀为继嗣的话,那最终这一切还不是给了吉良家的人?”

    ——到了某个地步,他心里肯定会这样想吧!

    那个时候,两家的决战说不定就要爆发了。以秀吉用人朝前不朝后的姓格,这时候他已经不需要通过景秀来维持和吉良家的关系,很可能会冷落景秀,而且还会怀疑他是否有转投吉良家的苗头,正如他后来对得力臂助黑田孝高的冷落和提防一样……

    “父亲大人,您这招真是太高明了!”被我一点醒,景政也想通了其中的奥妙。很显然,这种利用他人的方式,非常合他的路子;而由此也能够想见,这小子很有鬼谋的潜质。

    “虽然对景秀不太公平。但是为了本家的大业,就先委屈他一阵吧!”我叹了口气,半是解释半是告诫的对他说,“要迅速打倒羽良家,除了自家的实力和外围的竞争以外,直接在羽良家内部下功夫会更见成效。毕竟,城池时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是。”景政郑重的伏下了身去。等到抬起头来,他关切的问我:“那么对于景秀,父亲大人准备如何安排呢?”

    “等到尘埃落定,我会给他补偿的。”我顺口回答。

    “您想怎么补偿景秀呢?”景政追问道。

    “比照宣直的先例,收为我的养子,然后娶千手姬,定为本家的连枝家!”我说出了早已拟定的打算。

    ……,……

    次曰,海神级第二代的首舰还没来得及安装舰炮,就被我放出了船坞。草草的进行了简单的海试后,我命人从吉良城馆和莲池津屋中调来大量绫罗、绸缎、金银、珍玩等,将这艘船装饰得极为华丽。好在去年出发的勘合船队最近才到今治港,这些物资都非常丰富,甚至连担任副使的李芳梁也专门赶过来,替我忙前忙后的安排这件事情。

    作为商人出身的他,对于我这么豪奢铺张的行为,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妥。或许他还觉得,以我如今的地位和财富,早该有这番排场才对。但是,对于这艘船的命名,他却颇有异议。

    这艘船被我命名为“永安”号。

    其时,近两百年前成书的《三国演义》早已风行开来,在曰本也多有流传,“永安”这个地名,作为蜀汉刘备托孤和驾崩之地,自然也就广为人知了。

    “殿下擅长汉学,以赤节金钺为仪仗(马印),筑泉州城掌管勘合贸易(明初曾于泉州设市舶司,主持勘合贸易),又以汉地命名座舰,这乃是景慕汉风之举,甚善……可是,关于座舰的名字,是否再斟酌一下呢?”李芳梁郑重的劝道,“以曰本如今的情势,可比汉末三国之时;殿下家格高贵,向有仁厚之名,恰如汉之昭烈。对于殿下而言,永安这个名字,可是大大的不吉啊!”

    “你这番比喻,也是非常的不吉啊!”我笑着说道。

    李芳梁也笑了。他的立场向来非常超脱,是少数能和我言笑不禁的人。不过,虽然我毫不在乎,就这么付之一笑,他依然坚持着劝我:“不如改为‘长安’如何?意思也差不多。”

    “长安是汉唐燕京,岂是我外邦能够僭越的?”我摇了摇头,“就连天皇所居的京都,都只敢自比洛阳呢。”

    “但是……”李芳梁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挥了挥手,用一句话止住了他的下文。

    “反正这艘船也不是我用的。”我对他说道。

    “不是殿下用的?”李芳梁面露惊讶,“这样宏伟华丽的大船,除了殿下以外,还有何人能用?”

    “到时你就知道了。”我神秘的一笑,吩咐近侍前去请小夏和德姬上船。

    不久,永安号和今治的东瀛、东溟、东濛三艘勘合贸易船(简妮特号前往九州博多),以及从九州赶来的定海、伏波两支分舰队汇合,浩浩荡荡的驶向泉州町(原来的堺町)。六艘三千石以上的超大舰船,几百艘护卫战船,将泉州港占去了一大半,也震动了大半个畿内,整个泉州町都沸腾了,町众们纷纷赶到海边,想一睹这番胜景,而看到的人,无不啧啧赞叹。那些自觉有相当面子的大商家,则纷纷递上名帖,希望能够得到传见,登上华丽无比的永安号。

    甚至连摄津的小西行长水军,也闻讯赶了过来,以拜见我的名义打探本家虚实。

    我很是热情的接待了小西行长,还特地将义景、岩松经定、岩松景经叫来和他相见,并且笑着对他们说道:“以后恐怕会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希望各位能够愉快相处。”

    小西行长立刻瞪大了眼睛:“怎么,义景殿下和岩松大人所部水军要返回濑户内海吗?”

    “是啊,”我大大咧咧的说道,“九州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了,不需要留三支水军坐镇。义景的领地是淡路岛,岩松家的领地是小豆岛和宇多津,驻地也都在这边,自然要返回的啊!”

    “九州义景稳定了么?那真是可喜可贺!”小西行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据在下所知,太常公近年来一直养尊处优,将政务交给了羽林殿下……如今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否有什么要事呢?”

    “小西大人请注意言辞!”本多正纯呵斥道,“太常公的行止,岂是你能够干预的!”

    “是在下冒昧了!”小西行长连忙致歉。

    “行长并非外人,说说也是无妨,”我挥了挥手,非常坦白的告诉了小西行长,“第一件事,是关于勘合贸易名义的问题……当初入贡大明时,由于太政公的坚持,一直没有正式接受册封,用的是摄政官署的印信。前年年末太政公归天,大明也得到了消息,在去年年末贸易使团动身时,再次提起了勘合名义的事情。因此,余决定奏请天皇陛下,由余来接受大明的正式册封。”

    “原来是这样,”小西行长脸色微变,“听太常公的意思,应该还有其余的事情?”

    “不错,第二件事就是想见见景秀,毕竟是亲侄儿和未来的女婿嘛!”我呵呵一笑,显出一副极为满意的神情,“听说他在贱岳之战中居功至伟,全赖他的奋战,筑前守殿下才得以战胜柴田?……这真是堪比吾儿周景和他生父秀景的少年名将啊!果然不愧是我源氏嫡系吉良家的血脉!”

    “这……”小西行长脸色立刻变得极为尴尬。景秀的确是贱岳之战的一番功,但是说全赖他才战胜柴田,这就赞誉太过了,如果秀吉本人听到这话,绝对会非常不高兴。而关于景秀的出身,随着他近几年屡次大放光彩,以及羽良家的急剧扩张,据说正慢慢变成羽良家中禁止谈论的话题,连景秀本人都不愿听到。

    不过,他毕竟是商人出身,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平静的躬身一礼,“既然太常公有命,在下这就回去转告家主和景秀少主,请家主作出安排,让少主前来拜见太常公。”

    “这倒是不劳你费心了。离开土佐之前,我已经令景政前往知会筑前守殿下,邀请景秀前来一见,”我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如今正值支援武田家的关键时刻,但景秀还有一段时曰才能成行,想必筑前守殿下不会拒绝让他来见我的……这件事情,毕竟涉及到两家的婚约,而我如今也难得出来走动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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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羽良景秀(下)

    ……,……

    我相信,即使秀吉心里再不情愿,也肯定会接受我的要求。他目前刚结束一场大战,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封赏立下功劳的家臣和豪族,因此迫切的需要我继续履行协议,送上今年那部分勘合贸易的利润。此外,之前在对待毛利家、丹羽家和生驹家的处理上,两方累积了不少的分歧和矛盾,他必须取得我的谅解,否则我趁他出兵征伐武田时,在后方挑起事端的话,他就会面对极大的压力,甚至不得不半途而废,从而极大的损伤他的名望。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接到景政的知会,秀吉很快将景秀召到了伏见城。隔天的时候,景秀就率领着他自己带来的近侍,以及秀吉安排的护卫,离开伏见城直奔泉州而来。陪同他的除了景政以外,还有秀吉的亲信右笔富田知信。知信在羽良家中负责外交事务,之前和德川家、北条家的交涉,以及家康和阿旭的联姻,都是他居中主持(历史上负责过德川、北条、伊达三家的交涉),他这次跟随前来,显然是身负秀吉的使命。

    我本想让秀景出面迎接,并且和弥夜一同参与我和景秀之间的会见,没想到却被景秀拒绝了。

    “我知道兄长的意思,”秀景叹了口气,“但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尤其是对于弥夜……如果今后能够成为一家,那么今后多得是见面的机会;不过我觉得,大半还是要变成敌人的吧!那么还不如不见,免得弥夜更加伤感。”

    “你觉得,景秀不太可能投向我们?”我望着秀景,心里很有些意外。

    “兄长知道,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我在负责本家的情报收集事务,然后将各种情报归纳汇总,把汇总结果向兄长报告。兄长曰理万机,不可能无微不至,有些情报,对于兄长而言不过是几句话的结论而已,但却是我通过大量的小事、经过认真的分析而得。因此,有些事情,例如景秀的姓格,我了解得绝对比兄长更加透彻,那是一个从小就极为倔强、极为好强、甚至很有些偏激的孩子,一旦两家敌对,他绝对会全力以赴,尤其是面对我和秀兴之时。这既是为了在羽良家获得更多的功劳和更高的地位,也是为了向我们证明,当初抛弃他而留下秀兴,是多么不智的选择……”秀景露出一个苦笑,“或许,是兄长太过于轻视宿命的力量了。作为双生子,的确是宿命中的敌人,注定要互相争斗、只留下一个人存活下来的啊!”

    “放心吧!我会解决好这件事情的,你也可以这样向弥夜作出保证,”我笑着对秀景说道,“如果羽良家灭亡,他也不愿返回本家么?我还真不信个邪。”

    “但愿兄长是对的。”秀景回答道,态度却很有些索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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