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又伦搓手顿脚,左右为难,半晌只好实说:“搞不到粮食,山里没有人家。”

    “就这么等死啦?”副司令官脸有怒色,他不相信精明强干的参谋长一点法子也没有。

    “唉,这实在是”参谋长唉声叹气,转过脸去。一会儿,他自言自语,“倒是还有些骡马”

    “多少?”杜聿明耳朵出奇的灵,紧着追问。

    “每个连队五六匹不等,是驮弹药和伤员的。”

    此时此刻,参谋长特别不忍心提到这些骡马。在缅甸作战中,骡马前送弹药,后送伤员,是立了大功的。进入丛林后,骡马负重而行,比人受罪大。怎么能打它们的主意呢?

    “杀!”重病中的杜聿明,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做了一个十分有力的手势,大声说。

    是逼出来的。

    杀马的命令一传下去,丛林立刻疯狂了起来。早已饿昏了头的士兵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端着枪刺,举着刀,全围到拴马的大树下。马通人事,见大事不好,惊恐万状。拿枪的士兵不由分说,“砰”的一枪,马应声倒地。人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叽里咔嚓,你剜一块,我割一刀,转眼工夫,一匹战马只剩下骨架、蹄子和皮毛。士兵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生起火堆,用竹棍串着马肉,边烤边吃。

    丛林里弥漫着烤肉馋人的油香。

    按命令,每个连队只准杀一匹马,可是士兵饿红了眼,有的连队一下放倒两匹马。即使如此,下手晚的士兵,还吃不上马肉,只能抱着马骨头和马蹄啃。

    当士兵们吃完马肉之后,不少人围着战马遗下的皮毛尸骨,不禁嚎啕大哭。战马都杀了,人还有什么指望?一个连队总共五六匹马,能吃几天?吃完马,我们还吃什么?

    丛林又是一片哀声。

    因为饱餐了一顿马肉,官兵们腿脚有劲,次曰的行军速度明显加快。躺在担架上的杜聿明,心中略有宽慰。

    可是,没走出多远,前面又传来坏消息。

    进山十多天来,一直给部队当向导的当地土人,今天竟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他前年穿越丛林时留下的标记。

    老天哪!方圆数百里的大丛林,要是在里面转圈子,这辈子就走不出去啦。

    方向不明,部队不敢前进。顿时军心动荡。

    有人听到这消息,心中害怕,悄悄离开队伍,从原路往回跑。

    当此军心不稳、人人惊慌的时候,少数官兵开小差的暗流,要不坚决制止,可能演成瓦解全军的洪波浊浪。再说,在偌大森林,又无粮食,往后走更是死路一条。惟一的办法是全军团结一致,抱成一团,齐心协力往前闯,方能打出一条生路。

    杜聿明想到,统兵万众,攻城略地,当个胜利将军固然不易,而一旦损兵折将,溃退千里,当个败将军尤其艰难。

    败将难当!

    如何整顿残破的队伍,收拾动荡的军心?大败之际,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坚强的信念和铁的手腕。

    杜聿明扶病料理一切。他一面命令特务营立即派兵追寻逃跑的官兵;一面叫来向导,好生安慰,叫他不要着慌,慢慢回忆,仔细寻找,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指路的标记。

    第二天中午,特务营长李公瑜押着被抓回的五名逃兵来见杜聿明。

    杜副司令官支撑着虚弱的身子,从担架上坐起,看了一眼跪在跟前的官兵,问道:

    “贪生怕死,临危逃跑,知罪吗?”

    “知罪。”逃兵们磕头如捣蒜。

    “都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五名官兵泪流满面,一一通报。

    杜聿明笔尖抖索,详细记录。

    之后,杜长官说:“各人家中老少,本官会妥善照顾,放心去吧!”

    五名官兵一齐放声大哭。

    一刻钟后,丛林里响起五声枪声。声音低沉、凄婉,长时间在林中回荡。

    午后,渝城来电指示,曰军已侦知中[***]队回国路线,高黎贡山各山口均布下重兵。中[***]队北退凶多吉少。因此,命令第5军军部及新22师改道进入印度。

    杜聿明打心眼里不愿意退到印度。中国人打败仗,难道还要到印度丢人现眼?可是,事到如今,救军要紧,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他召集罗又伦、廖耀湘,传达渝城的命令。又叫来向导,询问到印度的路线。一说去印度,这位矮小精悍的当地土人立刻惊恐起来。他讲,此去印度尚有100多公里,比到中国的葡萄、马面关近一些。但道路更加艰难。全是野人出没的老荒山。他还说:“前年,他和5个伙计到印度贩盐巴,活着回来的就他一个人。那还是旱季呢,现在更不好说了。”

    杜副司令官沉默半晌,最后,斩钉截铁地说:“穿过野人山,朝印度前进!”

    四周极黑,极静。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风声,没有雨声。缅北丛林的夜间常常是这样。

    可是今夜还是有点异样。乌鸦在树梢呱呱乱叫,蚊蚋嗡嗡哼哼,叫得特别欢,而喜欢在夜间发出动听的鸣叫,寻求配偶的林蛙却又默不作声,萤火虫来回飞蹿,好像打着火把,探寻黑森林中的秘密。

    鸟虫的知觉是准确的,是不一样。黑暗中这座山林已埋藏了一支满是汗臭、馊味的军队。

    第200师师长戴安澜这时躺在一片乱石上。他的旁边倚着石头坐着的是师步兵指挥官郑庭芨。远点是他的卫兵,再远点,附近山头蛰伏着的,全是他的部下。

    出国作战的时候,第200师齐装满员,共有12000余人。经过2个多月的艰苦征战,浴血苦斗已经有4000多弟兄躺倒在缅甸战场。现在,剩下的数千人,全都集拢在师长四周。

    黑暗中,戴安澜和郑庭芨在慢慢地啃着手里的苞米。这是军需官费了千辛万苦,悄悄地溜到百姓家里,买来的。在缅甸打仗的头几个月倒是不错的。军需不用我们自己办理,一切供应都由英军包办。不管打到哪里,只要给英军联络官开张清单,英国人就开着汽车把食品送来。

    现在可好,打了败仗,英国人先跑了,把中[***]队撂在后边,没人管饭。撤退这半个月,全靠手中的一点缅币,一路向当地人买粮,和叫化子差不多。

    军需粮秣现在还不过分叫戴安澜艹心,军需处还有些钱。最叫他心神不定的是,部队预定明晨偷渡南渡河。这是撤退路上遇到的第一条大河。河宽1,000多米,既无桥,也无船。这两天,戴安澜命令全师隐蔽山中,编扎竹筏。现在一切齐备,只等明晨渡河。

    按说有了竹筏,一条南渡河不在话下。可是,眼下孤军奋战,英军已跑得无影无踪,友邻中国部队情况不明。

    杜聿明军长给他最后一道电报,是十天前从曼德勒打来的。那时,第200师从同古退到缅甸中部的棠吉。军长说,中英联军在缅甸战场已开始总撤退,第200师应立即放弃棠吉,向密支那、八莫一线集结,然后夺路回国。

    可是,当全师北撤至南伦时,得知腊戍已为曰军所陷,情况危急。此时,军委会滇缅参谋团团长林蔚电令戴安澜,率师改道东进,渡萨尔温江,至景东一带,与甘丽初第6军会合,而后退向云南西双版纳。

    但是,他拒绝了林蔚的命令。

    (未完待续)
------------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75114 75115 75116 75117 75118 75119 75120 75121 75122 75123 75124 75125 75126 75127 75128 75129 75130 75131 75132 75133 75134 75135 75136 75137 75138 75139 75140 75141 75142 75143 75144 75145 75146 75147 75148 75149 75150 75151 75152 75153 75154 75155 75156 75157 75158 75159 75160 75161 75162 75163 75164 75165 75166 75167 75168 75169 75170 75171 75172 75173 75174 75175 75176 75177 75178 75179 75180 75181 75182 75183 75184 75185 75186 75187 75188 75189 75190 75191 75192 75193 75194 75195 75196 75197 75198 75199 75200 75201 75202 75203 75204 75205 75206 75207 75208 75209 75210 75211 75212 75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