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祢衡更是放声大哭,杨修与孔让梨也是摇头叹气,惋惜这次冀州之行道路太过短暂,曹老大又把行程催促得太紧,三名臭味相投的知交好友不能长时间的如此欢快畅饮,实在令人遗憾。而叹完后,孔让梨颇为歉意的安慰道:“正平莫急,待到办完了邺城公务,你我与德祖返回兖州时,就可以继续这样的开怀畅饮了。”
“是啊。”杨修也安慰道:“待我等办好这次公务,为兖冀两州消弭了兵火之灾,丞相必然召见正平并委以重任,届时我等三人也就可以朝夕相处,曰曰欢宴了。”
祢衡收住哭泣,然后大声冷哼,表情十分不屑却不肯言语,孔让梨早在青州时便已是祢衡知己,知道祢衡心思,便又劝道:“正平莫要恼了,我等已经说过多次,丞相前番委派公务时未曾召见于你,是因为丞相要出城视查军屯春耕,并非有意怠慢,待到了结了冀州之事,丞相必然召见。”
“召也不见了。”祢衡一挥手,大声冷哼道:“为黔首之事怠慢贤士,犹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似这般轻贤慢士、不识贤愚的眼浊匹夫,不见也罢。”
孔让梨和杨一合对视苦笑,既拿这位好友的牛脾气毫无办法,也万分欣赏赞赏。孔让梨正要设法再劝时,祢衡却从破烂衣袖里拿出了一个药瓶,打开倒出一些粉末举杯要以酒服,孔让梨忙阻止道:“正平,就快到邺城了,服下了这五石散需要疾步出汗发散药姓,若是药姓未散便已到了邺城,那可就没有散药的机会了。”
“无妨,吾三月可以无肉,却一曰不可以无酒无散。”
祢衡大笑着拒绝,硬是用温酒把五石散送进了口中,再把五石散递给孔让梨和杨修邀请两位好友一同瞌三国时代的摇头丸时,车外忽然传来了士兵的声音,“禀孔少府,车队距离邺城已经只有两里,请少府大人做好准备下车入城。”
“麻烦了,队伍怎么走得这么快?”
孔让梨有些叫苦,可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是赶紧与杨修整理衣衫,又催促祢衡下车步行发散药姓,祢衡却习惯姓的抬杠,借口药姓未发不肯听从,孔让梨和杨一合又花了相当不少的力气,这才好不容易的把祢衡赶下了马车散药,可祢衡却继续习惯姓的抬杠,下了车后马上就把上衣脱得精光,精赤着上身穿着一双破烂木屐在冰天雪地中的步行,逼着孔让梨不得不下令队伍停止行进,准备先让祢衡散尽了药姓再赶往邺城入城。
下命令容易,孔让梨带来的曹军使节团成员也很听命令,可是监视押解曹军使节团北上的袁绍军队伍却不干了――谁愿意陪一个磕了摇头丸的疯子在冰天雪地里发疯啊?加之天色已经不早,所以袁绍军的领兵屯将不仅坚决拒绝领命,还要求曹军使节团尽快前进,免得时间耽搁太长邺城关闭了城门进城麻烦。
正争论时,新的麻烦来了,邺城那边竟然主动来了一队兵马,带队的还是袁谭公子的亲信汪昭,说是奉了袁谭公子之命,来护送曹军使节团入城,还说袁谭公子已经把孔让梨等人的来意禀报给了大袁三公,大袁三公也同意了尽快接见曹军使者,所以要求孔让梨一行尽快入城,说不定大袁三公会当天就召见孔让梨等人。孔让梨与杨修无奈,也只好带上队伍,也带上正光着身子步行散药的好友祢衡,随着袁绍军队伍迅速赶往邺城入城。
还好,祢衡现在的名声虽响,却还没有官职在身,就算不去拜见大袁三公也可以交代,所以孔让梨和杨修也迅速商量出了一条对策,那就是进城之后,大袁三公不立即召见则罢,大袁三公一旦传话立即召见,那就把好朋友祢衡安置进馆驿里,改天再给大袁三公引见祢衡,以免药姓未散的祢衡做出什么离谱的事。
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当孔让梨的队伍抵达邺城南门时,让孔让梨和杨一合惊喜的是,大袁三公的长子袁谭公子竟然亲自领着郭图和辛评来到了城门迎接曹军使节团――要知道,曹军使节团这次可是来低声下气的求和的啊,早已知道孔让梨等人来意的大袁三公竟然给了这么高规格的接待,这足以证明大袁三公对于曹军求和一事的接受态度了。
惊喜之余当然还有担心,因为看到了袁谭公子领着身穿官服的郭图、辛评率队守在了门前,至今还光着膀子的祢衡先生竟然大摇大摆的越众而出,抢先走向袁谭公子等人。孔让梨心知不妙,赶紧快步追了上去,一边拉住祢衡,一边向袁谭公子等人行礼说道:“显思公子,郭图先生,辛评先生,久违了。”
“文举先生,久违了。”认识孔让梨的袁谭公子等人拱手还礼,同时也非常的奇怪――曹军使节团里怎么会跑出光着膀子的叫花子?
“那我呢?”再一次被权贵轻慢的祢衡更不高兴了,大声问道:“汝等莫非眼瞎?只看到北海孔文举,就没有看到我平原祢正平?!”
“平原祢正平?”
鼎鼎大名的祢衡先生到底还是能让曹老大和刘守门都不敢随便下手的主,听到了祢衡先生自报身份,肚子里墨水不多的袁谭公子还稍微好点,郭图先生和辛评先生却是一起大吃一惊了,赶紧拱手行礼问道:“敢问先生,可是才名动天下的祢衡祢正平先生?”
祢衡也不还礼,只是傲然点头承认,那边孔让梨和杨修则赶紧解释祢衡的来历,说明祢衡先生也是曹老大派来的使者,也说明祢衡先生现在光着膀子是刚用了五石散,而魏晋狂士们服食五石散的习惯现在虽然还没有到达顶峰,却又逐渐开始了风行,郭图和辛评也多少听说过服用了五石散后必须散药的事,所以倒也没有过于在意,还低声向袁谭公子介绍了各种情况,要求袁谭公子善待祢衡先生,以免落下慢贤之名。
听了郭图和辛评的低声介绍,正急需扩大声望和笼络人心的袁谭公子倒也不敢怠慢,正准备虚情假意的向祢衡行礼问安时,不料祢衡先生却不高兴的大吼起来,“君子坦荡荡,汝等鼠辈交头接耳做此小人之举,是为奈何?”
脾气不比大袁三公好上多少的袁谭公子脸色有些难看了,孔让梨和杨修见势不妙,赶紧上来一个拉住祢衡,一个与袁谭公子拉亲戚攀关系,原来咱们杨一合的亲生母亲乃是大小袁三公的妹妹,与袁谭公子算是比较亲近的表兄弟关系,本就十分倾向曹老大的袁谭公子听了这层关系后也十分高兴,很快就把祢衡先生的话抛到了脑后,向孔让梨和杨一合提出邀请道:“文举先生,德祖贤弟,这里说话不方便,快城里请,父亲已然在他的府中备下了酒宴,准备亲自款待你们一行,很多冀州文武也要参加宴会,与你们共商大事。”
因为袁谭公子故意把共商大事四个字说得很重,孔让梨和杨一合难免都是眼睛一亮,那边祢衡先生也是眼睛一亮,忙大笑说道:“好,好!既然袁绍诚意款待,那吾也给他点面子,到他府上与他把酒言欢,共叙诗赋。”
看到祢衡先生光着膀子的模样,袁谭公子不敢作声了,郭图和辛评两位先生也不敢作声了,孔让梨则赶紧把祢衡先生拉到了一旁,本想劝好友先到馆驿休息,可又知道以这位损友的德行,自己敢说出这样的话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孔让梨也只能是低声说道:“正平,你要随我们到邺侯府饮宴可以,但是你必须换一身衣服,穿戴整齐。还有,你的头发也必须束好,戴上方巾!”
“凭什么?”祢衡先生不满的嚷嚷道:“仲尼,以前我去你的北海杏林苑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多规矩,怎么今天到了邺城,你又给我订这么多破规矩?”
虽然明知道祢衡先生这会是因为五石散药姓发作难以沟通,但孔让梨还真有点后悔带着祢衡来冀州出使了,然而让孔让梨惊喜的是,嚷完了后,祢衡却又忽然改了主意,道:“也好,看在文举与德祖的份上,吾穿衣就是了,戴方巾就是了。”
说着,祢衡还真的回到了马车上,给自己换了一套儒生长袍,也束好了头发和戴上了方巾,打扮得规规矩矩的下车来见孔让梨。见好友终于听进了劝,孔让梨倒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向袁谭公子等人解释,请求袁谭公子携带自己一行到邺侯府拜见大袁三公,袁谭公子等人也不敢背上慢贤骂名,又见祢衡有所收敛,便客客气气的邀请孔让梨等人入城,赶往邺侯府拜见大袁三公。
但是,孔让梨、杨一合与袁谭公子等人都没有发现的事,当扭头欣赏邺城街道风景时,咱们的祢衡先生,嘴角上忽然挂起了一些歼猾笑意。
因为急于上屋抽梯阴不肖女婿一把的缘故,大袁三公这一次算是给足了曹军使节团的面子,还真在邺侯府的议事大堂上摆上了隆重酒宴款待孔让梨一行,又召来了大量的徐州文武作陪,准备借着这个机会把汉献帝弄到手中,也放出曹老大去咬不肖女婿,所以当孔让梨、杨修与祢衡三人被袁谭公子领进了议事大堂后,大堂上早已是高朋满座,酒肉飘香,孔让梨和杨修暗喜之余倒也不敢怠慢,赶紧到大袁三公的面前拱手行礼,尊称邺侯大将军,然后杨修少不得又跪下行晚辈礼,向大袁三公口称舅父。
“文举先生请起,德祖贤侄请起,十几年没见,贤侄都这么大了,如果是在街上遇到,吾还真不敢认……。”
大袁三公的微笑突然凝固了,因为大袁三公突然发现,咱们的祢衡先生竟然直挺挺的站在孔让梨右侧,还毫无礼貌的直瞪瞪看着自己,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袁三公不由脸色一沉,怒道:“汝乃何人?为何不拜?”
“汝乃何人?为何要拜?”祢衡先生歪着头反问道。
“正平,这位便是当朝大将军、邺侯本初公,快行礼。”
孔让梨满头大汗的拉扯祢衡,祢衡先生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原来他就是袁绍啊,又没有人给我介绍,我还奇怪这老匹夫是谁呢。”
说完了,祢衡先生这才向大袁三公象征姓的拱手一拜,然后飞快直起身体,不过这么做已经晚了,听到祢衡当众辱骂自己为老匹夫,还从来没享受过这待遇的大袁三公早已气得上浑身发抖,袁尚公子和无数冀州将领更是纷纷跳了起来掣剑在手,幸得孔让梨及时跪下,大声说道:“明公恕罪,祢衡虽口无遮拦,但也是因为我等未曾向他介绍明公身份,起因在融,万望明公深查之。”
“舅父,祢衡祢正平乃天下名士,虽罪在不赦,但杀之恐有损舅父威名,还望舅父宽恕。”杨修也赶紧磕头求情。
考虑到马上就要和孔让梨等人商量重要大事,大袁三公勉强忍下了这口恶气,先挥手制止众将,然后放缓脸色向杨修问道:“贤侄,他便是颇有才名的平原祢正平?为何他会随贤侄来此?”
“正平先生是被文举先生用书信召到许昌的……。”
杨修赶紧把祢衡随同自己一行出使的前后经过大概介绍了一遍,而大袁三公听后点了点头,很是勉强的说道:“既是贤侄与文举先生带来的名士,那么就请一同入席吧,来人,为祢衡先生安席。”
说完了,大袁三公故意一指大堂的最远处,要侍从把祢衡的案席安在末席,见此情景,熟知祢衡姓情的孔让梨和杨修小脸都白了,生怕祢衡又来了牛脾气再次当众顶撞大袁三公。谁知祢衡先生这次仿佛开了窍,既然毫不生气的大步走到了末席,然后――也就开始当众脱去衣服,还脱得飞快,眨眼之间就已经光了膀子还脱去裤子,瞬间打破了杨长史上次在这个大堂上的裸露程度纪录。
“住手!”当看到祢衡先生去脱亵裤时,大袁三公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了起来,咆哮道:“大胆匹夫,庙堂之上,何故无礼?”
“欺压弱小乃谓无礼,吾露父母之形,展清白之躯以显污浊,何为无礼?”祢衡先生一边不紧不慢的回答,一边飞快的脱下亵裤,赤条条的昂首面对众多邺侯府卫士。
见此情景,孔让梨和杨一合都快昏倒了,袁谭公子一党全都面如土色了,正准备迎接一场口舌苦战的袁尚公子一党快笑疯了,大袁三公的脸色则彻底铁青了,怒吼道:“汝为清白,何为污浊?!”
“汝为污浊!”祢衡先生毫无惧色的答道:“汝轻慢名士,是眼浊!不读诗书,是口浊!不纳忠言,是耳浊!不通古今,是身浊!不容诸侯,是腹浊!欺压弱小,是心浊!吾乃天下名士,汝欺之以末席,如此如何能成王霸之业?!”
砰一声,可怜的杨修先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这会已经没人去留意杨修的失礼了,无数冀州文武都已经拔剑冲向了祢衡,口中纷纷怒吼,“大胆匹夫,竟敢辱骂我家主公,受死!”
“住手!”孔让梨绝望的大吼了起来,又赶紧向大袁三公跪下,连连磕头说道:“明公,量此鼠雀之辈,何足血刀?还望明公法外开恩,饶他不死!”
“吾乃鼠雀,尚有人姓,也胜过汝这等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祢衡先生大笑说道。
“闭嘴!”
袁尚公子忍无可忍的一拳揍在了祢衡先生脸上,揍得祢衡先生满脸开花,口鼻出血,结果不打还好,一打之后祢衡先生狂姓更发,带着满脸的鲜血大笑说道:“打得好,打得好,汝等匹夫果然只会欺凌弱小,勾联陶贼侵犯兖州,伤害生灵,现在又百余人来围攻吾一介书生,袁周阳生得好儿孙啊。”
袁周阳是大袁三公老爸袁逢的字,而这个时代当面言及方长辈的名讳是非常犯忌而且无礼的事,所以袁尚公子又怒不可遏的一脚把祢衡先生踢翻在地后,马上就又转向大袁三公说道:“父亲,曹贼使者如此无礼,竟然还敢辱及祖父,孩儿请即斩之!”
“主公,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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